雕刻長江
| □ 余毛毛 |
我家住30層頂樓,有個近30平方米的露臺。它的地面是緩緩傾斜的,以便于雨水流向地漏。我找木匠鋪防腐木的時候,給他的要求是將地弄平,否則我連一張桌子都擺不穩。木匠拿出個圓形的小東西,一按鈕,就射出一道紅光線,這個東西叫水平儀吧,他靠這個將我的露臺鋪得平平展展。防腐木之間是有間隔的,并不妨礙雨水的流淌。他干完活后,我指著露臺下的長江說,你能以專業的眼光看出這江面的傾斜度么?你能告訴我西邊的江面比東邊的高多少?他伸頭看了看,吃了一驚,說:“原來從高處看,西邊的真比東邊的高;我天天從江邊走,還真不知道。江太大了,我哪里能看出西邊的比東邊的高多少。”
長江流到我家的窗戶根下,水面陡然抬升起來,我認為這是生活賦予我的奇觀。誰都知道長江中下游江面寬闊、水流平緩,是極少有奇特之處的。但極少有并不等于沒有,因為長江在我家這出現了一個沙洲,它呈流線型紡錘狀,約有1公里長,近200米寬,它像一條巨大的鯨魚停泊在江中間,正是因為它的存在,阻擋了水流,致使江面抬高。從我家這兒看,長江極具動感,你能深切地體會到什么叫“不盡長江滾滾來。”
然而,奇跡之后還隱藏著奇跡。在一個寒冷的雨夾雪的早晨,我看到了長江靜態的、如同雕塑的一面。那天早晨,我到露臺上去端一盆昨夜忘端的花,抬眼看了看江面,不禁震住,因為江面比平時又抬高了許多,每一塊波浪都一動不動的清晰呈現,那時的江面有著強烈的立體感。絲絲白色的水汽在波浪邊游蕩,仿佛是為每塊波浪鑲著靈動的邊。那時候長江仿佛是被凍住似的,像黃河上的冰凌,而誰都知道,長江在中下游是不可能被凍住的,那江面上還有船在艱難地航行。是兩種力量造成這樣的奇觀,一是沙洲阻擋波浪的力量,二是大風也來阻擋并清晰刻畫波浪的力量。組成波浪的水滴每一秒都在變換,但你卻看不出來。大自然仿佛派來了無形的、氣勢磅礴的天才雕刻師,他完美地融合了季節、天氣、地形的各種條件,雕刻出這寓無時不在的流動于靜默中的壯觀畫面。他凸現出長江就像一個抱璞于懷的謙謙君子,讓我們領略到它那不事聲張地崛起,不動聲色地前行的高貴風度。
愛默生說人的眼睛是需要養分的,而這流向眼睛的養分也流向心田,我們看到的偉大也必然引導我們,在心里構筑和雕塑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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