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 近 攝

□ 鄭立言

《春江花月夜》是樂府《吳聲歌曲》名，《樂府詩集》收有七篇，傳說是南朝陳后主首作，隋煬帝也有兩篇，但是都沒留傳下來。張若虛雖是擬題作詩，但意韻已煥然一新，不僅從五言詩發展為七言長詩，而且自然景觀美不勝收，人文感懷情意綿綿而又富有哲理，讀后使人思緒連連。著名詩人、學者聞一多不吝贊美：“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

張若虛這首七言長詩，共252字，36句（每兩句一聯，計18聯；四句一解，計9解，即9韻）。全詩由景、理、情依次展開：第一部分前10句，從“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到“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寫春江的美景；第二部分6句，從“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到“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寫人生哲理，人們面對江月產生的感慨；第三部分12句，從“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到“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寫思婦和游子的離愁別緒；第四部分8句，從“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到“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寫對家鄉的思念，江月的變化，路途的遙遠，融詩情、畫意、哲理為一體。正如劉勰著《文心雕龍》所言：“物以情觀”“神與物游”。

南朝陳后主作《春江花月夜》詩是在建康（南京），隋煬帝以此名作詩當在江都（揚州）。張若虛是揚州人，從他寫的這首長詩的內容看，完全切合長江潤揚段的景觀特色。

1.江海潮平（“春江潮水連海平”）。西漢長江海口在潤揚段，唐代海口東移到泰州以下。海口東移后，焦山、象山就成為歷史上海口的地標。據廣東外語外貿大學碩士生導師沈三山的大數據資料，在鎮江8000首詩詞中，見有“海門”671次。唐代元稹《酬獨孤二十六送歸通州》的注釋、《古今圖書集成·鎮江府》的圖注都稱焦山亦名“海門山”。

2.潭、江潭（“昨夜閑潭夢落花”“江潭落月復西斜”）。潭是在巖石山體下水流從上向下沖擊而成，鎮江北固山江邊就有“秋月潭”。鎮江詩詞大數據中見有“江潭”30次、“潭”238次。

3.芳甸（“江流宛轉繞芳甸”）。“芳甸”是芳草豐盛的地方，這在長江潤揚段屢見不鮮。瓜洲就是在晉唐之間由芳甸成洲的。鎮江詩詞大數據中見有“芳甸”4次。

4.花林（“月照花林皆似霰”）。在月光照耀下，這些花林像是空中降落的小冰粒。長江潤揚段兩岸洲灘花木成林的很多。在鎮江詩詞大數據中見有“花林”4次、“江樹”28次、“楓”87次。

5.汀上白沙（“汀上白沙看不見”）。汀就是沙灘。歷史上鎮江的世業洲、征潤洲、江心洲、新民洲、高橋鎮，以至揚中市的各個灘地，都是由沙灘成洲的。

6.扁舟子（“誰家今夜扁舟子”）。 “扁舟子”是飄蕩江湖的游子。這在古代、近代長江潤揚段上不乏其人，包括為非作歹的流冦。清光緒年間，鎮江知府王仁堪就專治過在鎮江江面和沿岸違法犯罪的中外流寇。

7.明月樓（“何處相思明月樓”）。鎮江焦山、北固山歷史上就有“海月樓”“北固樓”。元曲作家趙禹圭在《雙調·折桂令·題金山寺》的開頭就是：“長江浩浩西來，水面云山，山上樓臺。”

8.妝鏡臺（“應照離人妝鏡臺”）。北固山多景樓的前身就有“梳妝樓”之稱。

9.玉戶（“玉戶簾中卷不去”）。“玉戶”是形容樓閣華貴。北宋文豪蘇軾的《采桑子·潤州多景樓與孫巨源相遇》一詞，就展現了多景樓的高雅境地：“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樓中。尊酒相逢，樂事回首一笑空。停杯且聽琵琶語，細捻輕攏。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

10.搗衣砧（“搗衣砧上拂還來”）。“搗衣砧”就是搗衣石。這在古代、近代以至新中國成立之初的江邊碼頭、船上是普遍使用的。

11.鴻雁（“鴻雁長飛光不度”）。鎮江詩詞大數據中見有“鴻雁”28次。如元代薩都剌《京口夜坐》詩曰：“雁聲墮地夢回枕，月色滿城人搗衣。”

12.魚龍（“魚龍潛躍水成文”）。意為魚龍在水中跳躍，激起陣陣波紋。如明代祝允明《宿金山寺》“窗中一抹海門焦，珠貝魚龍共此宵”。

以上十二項景物，其中海門、江潭最有地標性，而全部具備更是有力地實證。

當然，張若虛是寫詩，有些可以加進別處的景物，也可以根據詩情的需要加以構想。例如詩中涉及地名青楓浦、碣石和瀟湘。青楓浦在湖南瀏陽，在詩中這里是游子和思婦告別的地方。有學者注釋是暗用《楚辭·招魂》的“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句意，隱含離別之意。至于碣石和瀟湘，碣石山在東北方向的渤海邊上，而湘江和瀟水均在西南方向的湖南省境內，暗指路途遙遠，相別時難聚亦難。經查，渤海邊上的碣石山有三處：一處在山東無棣縣；一處在遼寧葫蘆島綏中縣，那里有三塊碣石，附近有碣石山；還有一處在河北秦皇島昌黎縣，是曹操寫樂府四言詩《觀滄海》的地方，開頭就是“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如今，中國式現代化已進入高質量發展時期。從中央到地方，都很重視生態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建設長江國家文化公園和運河文化帶，創造性繼承、創新性發展優秀傳統文化。鎮江沿江有三山風景名勝區，有萬畝水面的金山湖，其中還有數千畝的征潤洲，山水洲灘濕地資源和歷史文化資源都很豐富。我們堅信，在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經過廣大干部群眾共同努力，鎮江三山風景名勝區和金山湖、征潤洲一定能夠展現京江花月夜的新時代美景，為長江國家文化公園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