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中河豚席上珍
文/施直東
小島揚中,得天獨厚,歲歲年年,蒙大江之賜,盛產河豚。揚中人品嘗長江河豚,應該是有長遠的歷史了。
河豚味美;河豚有毒。吃還是不吃?卻曾經真的是很為難人的。
我是在揚中長大的,父親又是燒河豚的能手,所以對河豚的美味, 當然有極深的印象。現在身在外地,每到清明節前后,與家人,與朋友論及河豚,照例會作這樣的表述: 在我一輩子所品嘗過的食品中,鮮美程度,絕對沒有一樣是超過河豚的!
自然條件下生長的河豚有劇毒,已是自古定論。所謂“血麻籽脹眼發花”,誤食豚毒,可立即喪命。所以,古代有人極力反對吃河豚。如宋代梅堯臣有句: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楊花。河豚當是時,貴不數魚蝦。庖煎茍所失(如果有所失誤),入喉為鏌铘(利劍)。又,范成大《河豚嘆》:“一物(指河豚)不登俎(此指廚房),未負將軍腹。為口忘計身(考慮自身的生命), 饕死何足哭。”他們都是極力反對吃河豚的。
但是,古人也有極力贊賞河豚的。宋人詩詞:剩買蔞蒿荻筍,河豚已上漁舟。又:試問荻芽生也未,偏宜。出網河豚美也肥。辛棄疾亦有句:快趁兩三杯, 河豚欲上來。至于美食家大蘇那膾炙人口的“蔞蒿遍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之名句,更是人盡皆知的了。據傳,蘇軾有一次埋頭大啖河豚, 喟然嘆曰:“據其味,真是消得(值得)一死!”這就是民間所謂的“拼死吃河豚”。
我們小時候在揚中吃的都是長江河豚。其味固極美,其毒亦尤烈。所以,每年往往都能聽說,誰誰誰,吃河豚中毒了。美味和劇毒的對立,竟然是這樣得到統一,當然令人生畏。但因遭豚毒致死者畢竟是個例,而且其味美之誘惑力實在太大。所以,揚中人照例年年吃河豚,從未中斷過。
我近年來很少回揚中,吃河豚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但是,到了這節令,也還是會很自然地想:正是河豚欲上時了。
記得去年春天,侄女突然來電話:“伯伯,我給你帶點河豚吧。”我說:“太麻煩了吧?”她說:“不麻煩。安全也沒問題,你放心吃。”第二天,就托朋友順便將河豚帶到我家里來了。紅燒,真空包裝,解了我的饞。
接著,在鎮江工作的外甥,清明假日回揚中祭祖。回到鎮江,來電話說:“舅舅, 我馬上給你送河豚來。”他告訴我,這是早上剛請人制作的,竹筍燒河豚。絕對安全,沒問題。
是的。現在吃揚中河豚,安全問題應該是有保障的了。
據統計, 揚中從長江捕撈的河豚,1952年為706擔。由于種種原因,到1978年,已陡降至8擔。現如今,長江河豚已蹤影無覓,瀕臨滅絕。所以,現在市場上出售的河豚,都是人工養殖的,其味雖稍遜于長江天然河豚,但其毒性已極輕微,一般不致對人造成傷害。而且,現在燒河豚的檢驗和操作過程非常嚴格,人命關天,不能有絲毫疏忽大意。同時,烹飪者一般都是有資質, 有豐富經驗的廚師,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的。基于此,這些年來,大致沒有聽說過有誤食豚毒發生事故者。所以,現在吃河豚,基本上不必在吃還是不吃之間糾結了。也因此,每到這節令,飯店、賓館,吃河豚者盈門,成了揚中的一景。揚中“河豚島”,幾乎是名揚中外了。
幾十年了,對于揚中河豚的情結終究是割舍不斷的。孩子們的一個“放心吃”,一個“沒問題”,令我寬心。當然,也有人一提起吃河豚,便連連搖頭,那是另外一回事了。而我想,揚中河豚席上珍,只要有機會,我也還是會繼續品嘗這人間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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