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街菜市場（資料圖片）

文/許金龍

人民街西南至大西路，東北至中華路，長190米，寬5米。據清《丹徒縣志》記載：“稱天主街，街附近建有天主教堂，故名。”原小天主街于1957年并入天主街，1966年統稱人民街。

一

上世紀五十年代后的天主街顯得越來越冷清。街上只有中華路派出所、天主街理發店、光明照相館、宴春酒樓、一枝春素菜館和解放劇場。老早的貨棧、商行、店鋪變成了公管房屋，一個大雜院里擠住10幾戶人家。

清代時天主街緊倚大京口的船塢碼頭，街中有三條支巷：東塢街連通日新街，魚巷通往柴炭巷，戥兒巷緊鄰鎮屏街。上江的油麻經紀人、南北貨客商、本地船工聚集在此，沿河街巷里貨倉、商號、酒館、客棧星羅棋布。鎮江開埠時，天主街處于英租界邊緣地帶，廣貨店、洋貨店、手工作坊越來越多，人口相對稠密。鎮屏山下是圣心教堂，附近許多房地產都屬于天主教會。為防范火災事故，鎮屏街救火會配置了法國產的泵浦機器龍。1890年，天主街第一家飯店中華園飯店開業，緊鄰二層樓的天樂園飯館和東鄉人姚錦開設的順興樓。對面一家揚州人開的榮華春飯店專賣雜式包子。清真大興館的煎燒賣、掛爐烤鴨很有名氣，生意勝過九如飯店。1930年大京口入江段填平筑成中華路，毗鄰輪船碼頭的日新街、鎮屏街和天主街成為最繁華的商業區。“七七事變”爆發，中華園因故歇業。1937年12月鎮江淪陷，日寇飛機在城西肆虐，大片房屋街巷慘遭轟炸，哀鴻遍地，民不聊生，汪偽政權統治下鎮江一度百業凋敝。

民國二十九年（1940）4月，時任駐鎮大達內河輪船公司經理、鎮江市商民協會旅業分會總干事、江都人蔣銘山斥資盤下了天主街50號的中華園飯店。蔣選用名儒吳季衡的一副嵌頭聯“宴開桃李園中亦觴亦詠，春在金焦山畔宜雨宜晴”句首的兩字起名為“宴春酒樓”。由于店堂裝潢考究，菜肴精致，在經營過程中不斷推陳出新，霎時間名聲大振。酒樓有上下兩層，二樓設包廂，鎮江人家中來親戚都會到宴春吃早茶，新人結婚也都選擇在宴春舉辦婚宴。

宴春酒樓早市的特色是水晶肴肉、蟹黃湯包和三絲白湯大面。中晚的筵席很講究規格：四花碟、四干果、四冷拼、雙烤（烤鴨、烤方）、雙點、一頭十大（一個頭菜十個大菜），上席的菜肴每款色香味俱佳。價格上根據酒席的檔次不同分為頭等燕席（燕窩），二等翅席（魚翅），余下為皮席（鯊魚皮），肚席（鮰魚肚）和參席（海參）。清蒸鰣魚、清蒸刀魚、白汁鮰魚、清燉蟹粉獅子頭、拆燴鰱子頭、白汁鮰魚肚、醋熘鱖魚、芙蓉套蟹、明爐烤鴨都是這家酒樓聞名遐邇的名菜。

1956年公私合營后，宴春酒樓對樓層和店堂進行過幾次擴建改造，其規模在當時鎮江飲食業首屈一指。素有鎮江業界“黃埔軍校”之稱的宴春酒樓還培養出一批批知名大廚，成為鎮江餐飲業挑大梁的領軍人物。

解放劇場在天主街與柴炭巷之間，是由建于上世紀30年代末的復興大戲院改造的一家老戲園。劇場大門面對魚巷，邊門通柴炭巷，為上下兩層結構。樓下有六七百個座位，二樓看臺環繞劇場三邊呈U字形，七八排座位可坐兩三百人。新中國成立后，尚小云、荀慧生、周信芳、奚嘯伯等京劇名家都曾在此演出。1954年9月，著名戲劇作家田漢來到解放劇場，觀看鎮江市揚劇團演出的《紅樓夢》和《挑女婿》。傳統揚劇《挑女婿》參加華東戲曲會演獲劇本創作獎，著名演員筱榮貴獲演出二等獎。此外，省內外知名的省錫、省淮、省揚、蘇州滑稽劇團、上海滬劇團等都曾到解放劇場演出。場內提供茶水、毛巾服務，幾乎場場滿座，演出海報周周更新。

上世紀60年代后期，演出場所逐漸蕭條，解放劇場最終成了一家街道工廠。90年代初市場開發公司拆除了舊劇場，原址建起了人民街菜市場。

二

民國十三年（1924），一枝春素菜館創辦于天主街魚巷口，與解放劇場門對門。店堂金字招牌兩旁的佳聯是一枝春的真實寫照。一副是焦山定慧寺大和尚茗山法師撰寫的“古跡尚存三昭洞，名廚最數一枝春”；另一副是金山江天禪寺大和尚慈舟法師所寫的“一席瓊枝能益壽，滿堂嘉賓似逢春”。

一枝春菜品集寺院素菜與民間素食為一身，博采眾長，選料精細、做工考究、花色繁多，逐步形成自己的專有特色。主輔原料一律選用竹筍、面筋、豆腐制品、香蕈、菱角、芡實、蓮藕、荸薺、慈姑、萵筍、蘆芽、韭菜、白菜、茭白等地產食材，并隨著季節的更替而不斷變化。常年采用黃豆芽、竹筍根熬制“高湯”，確保純素本色，深得佛門子弟們的信賴。左近寺院道觀庵堂的僧尼、道士及俗家居士都熱衷于一枝春素餐，周邊食客也紛紛慕名而來，店堂日日爆滿，供不應求。

鎮江人都有約約伙伙到一枝春吃早茶的習慣。泡上一壺茶，點幾籠包子和幾碗麻油什錦素澆面，圍著八仙桌邊吃邊聊，店堂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外賣品種有素菜包、豆沙包、干菜包、素燒賣、蘿卜絲包、素什錦包和一籠籠花色齊全的雜什。素菜包餡心里有青菜、金針、木耳、白果、油筋、干子丁、香菇丁等，面皮煊綿甘柔，青菜碧綠泛翠，餡料咸中帶甜，伴有麻油香味,吃起來滿口生津，齒頰留香。

“素菜葷做、素菜葷名、素菜葷味”是一枝春的又一特色。常年暢銷的當家菜品有熘素鵝皮、五香烤麩、素油雞、素火腿、素燒鴨、素三鮮、清炒蝦仁、炒素魚片、干炒三絲、炒什錦、炒三鮮、炒雙冬、清炒竹蓀、油燜茭白、燒素什錦、豆苗燒素魚丸、桂花白果、糖醋鱖魚、糖醋海參、熘素脆鱔、燴素魚圓、燴油筋、素雜燴、八寶豆腐、口蘑燒菜心、口蘑鍋巴湯等等。素炒蟹粉、素脆鱔等仿葷絕活形態逼真，以素亂葷，葷素難辨。

最講究的要數“羅漢全齋”。用發菜、冬菇、冬筍、素雞、金針、木耳、蘑菇、香菌、山藥、芽筍、熟栗、白果、豆腐果、面筋泡、腐竹、菜心、胡蘿卜等燴成雜燴，口味極為豐富。一位食客曾經著書描寫了隔簾窺看一枝春素菜館大廚烹制羅漢齋的過程：“只見素菜炒鍋里的花生油剛剛冒煙，廚師便將竹簍里的胡蘿卜、筍片、面筋、素雞、素肉丸和紅棗一齊倒入鍋中煸炒，鍋底的火苗‘噌’地躥出了鍋邊。大熱天的灶臺上蒸汽灼人，廚師一面用毛巾揩了揩汗，一面邊炒邊抖著炒鍋，然后加入各類調料不斷晃拌均勻，等湯汁燒沸后改用小火。一支煙工夫改為大火并將發菜球、素魚丸放入鍋內，加上味精，淋入芡粉和香油，即起鍋裝入青瓷耳鍋之中。”

“老少咸宜，童叟無欺”是一枝春的店訓，堂食和外賣一視同仁。招牌菜燒油筋和燒果菜經濟實惠、價廉物美，屬于大眾菜肴，頗受本地百姓的歡迎。柜臺前常有顧客拿著鋼精鍋、搪瓷茶缸排起長隊，八角錢一份的素雜燴裝滿一大茶缸。

公私合營后，一枝春搬到大西路百貨大樓東側（現京僑飯店位置），后來又搬到雙井路、勝利路口。雖幾易其址，但傳統風味仍不減當年，整日顧客盈門。上世紀五十年代一枝春素菜館列入江蘇素食餐廳名錄。1991年5月出版的《中國飲食大辭典》 收編了鎮江一枝春素菜館的詞條稱：一枝春素菜館位于江蘇省鎮江市。經營素油雞、素燒鴨、羅漢齋、八寶豆腐、熘素鵝皮、清炒蝦仁等傳統素菜。

三

肖家餃面店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在民國春街，店主肖國成有著一手搟餛飩皮的絕技。因他家的餛飩皮薄餡多，味道鮮美，包出的餛飩頭如麻雀，邊似荷葉，底像金錢袋，所以名氣越來越大了。所謂餃面就是將餛飩和面條同時放入湯鍋烹煮熟，再盛入預先配好蝦子醬油湯底和豬油、青蒜花、白胡椒粉等作料的大碗中，既能吃到面條的爽滑，又能品味到餛飩的鮮美，一舉兩得。因淮揚一帶習慣把小餛飩叫作淮餃，故而餛飩也稱“餃”。

上世紀60年代，肖家餃面店開到了天主街戥兒巷口，與大名鼎鼎的宴春酒樓為鄰。肖家餃面店主打餃面、餛飩，此外還增加了重油燒賣、什錦菜包、糖三角、涼面等新品種，生意異常紅火。每天下午店堂里10幾張方桌四周的條凳上坐得滿滿當當，營業員按桌售籌忙得不亦樂乎，站著候座者只好等待下一撥翻臺。

肖家餃面店的糯米燒賣堪稱一絕。香糯肥軟但不失嚼勁，滋潤可口，咬一口油珠直滴。在那物資匱乏、缺少油水的年代，買上兩個燒賣再來一碗餃面，可算是吃得心滿意足了。

企業改制后個體民營餐飲店陡增，國營肖家餃面店激流勇退，消失在鎮江的商業版圖上，但是很多老饕們還會在茶余飯后談論起它。

宴春斜對面還有一家號稱“藝術第一、出品第一、迅速第一”的老字號光明照相館，技術服務質量享譽全城，來這家照相館拍照的人絡繹不絕。鎮江人至今還保留著“鎮江光明照相”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