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年磨記憶
□ 趙理章
上世紀70年代前,在春節前夕,丹陽呂城地區農村中,家家戶戶都有推年磨習俗,村民稱之為推磨。一進入農歷十二月(俗稱臘月),農戶就為過年作準備,推年磨,做年豆腐,辦年貨等,濃濃的過年氣氛,彌漫在每家每戶。
農戶家庭在推年磨之前,先把存放家中的糯米淘洗干凈,同時也淘上一些粳米,進行中和。淘好后放在大竹匾里,太陽光下進行晾曬。磨粉的糯米,既不能曬得太干,濕度又不宜太大,糯米太干,粉不易磨細,如太濕在磨粉時,粉末易起“面條”狀。所以糯米粉的粗細,質量的好壞,必須掌握好糯米的干濕度。
我們家的糯米晾曬一至兩天以后,我母親只要手伸進匾里,抓上半把米,抓捏兩下,憑手感,再拿上幾粒米,扔進嘴里牙齒叩碰兩下,就知道糯米是否可以上磨,這是母親多少年總結的經驗。晾曬過的糯米,不能隨即磨粉,存放在家中竹匾里,用舊被子或棉襖蓋在糯米上面一到兩天,讓其“順一順”(俗稱)。
上世紀60年代,我們村上還沒通上電的時候,在村東一舊祠堂的兩間平房里,后兩半間作牛舍,前兩半間作磨坊。一臺固定的石磨,平時很少有農戶要推磨,除逢老人做大壽,農戶建房造屋時需推磨些米粉做些糕點。石磨常年閑置,到過年時才是最忙的時候。
我們整個村子,一個生產隊有幾十戶人家,為避免哪戶先磨哪戶后磨有矛盾發生,有的年份按抽簽的順序,有的年份按每戶人口多少,由生產隊會計來安排前后的順序磨粉。因是缺吃少穿的年代,每戶也沒有太多的糯米磨粉。平時是舍不得吃糯米的,端午節包粽子用些糯米,過年磨米粉是大頭。推年磨大部分人家不是用全糯米磨粉,糯米與粳米配比有七比三,六比四的,少數更為節省的家庭,還有五五比例的,就是用一半糯米,一半粳米中和一下磨米粉。
耕牛在推牽磨前,先把牛的雙眼罩上,牛眼罩是用一段約十五厘米長,直徑約十厘米粗的毛竹,一劈兩開制成的。我小時候看到把牛眼遮上,不讓耕牛看見外界,認為是生怕耕牛偷吃米粉而為的。后來才明白,是為耕牛圍著石磨連續轉幾小時,眼睛不受到刺激眩暈而采取的方法,舊時勞動人民想得真是很周到,對牲口也人性化。
耕牛牽動的上爿磨盤,上面有兩個約五厘米直徑的洞眼,糯米堆放在磨盤上面,進料時用木塞臨時塞住一洞眼,另一個進料洞眼中,插上一支或一雙竹筷子,其作用是石磨不停地轉動時,同時筷子也隨著轉動,使糯米從洞口能很均勻的,進入到磨芯磨膛中,這是勞動人民的智慧經驗與土科學結合的舉措。每日磨粉兩至三戶,每磨一戶,更換一頭耕牛,輪流休息。每十天左右,請上村的石匠進行一次“鍛磨”(石磨齒輪修鑿加工)。費用生產隊集體支出,這是歷年的規律。
我家輪到推磨時,母親忙得不亦樂乎,拎糯米、拿盤匾、拿篩籮、拿扁擔等用具,來來回回好幾次,我們姐弟幾個都太小,一點也幫不上忙。推磨時,扁擔架在竹匾的上口,篩籮放在扁擔上篩粉,一邊磨一邊篩,母親的頭發、眉毛、臉上身上被沾得全是白色米粉末。
母親忙得辛苦,我們玩得開心。我們會拿著一根竹棒,跟在牛尾巴后面,也圍著石磨不停地轉,時不時地吆喝著耕牛快點走。
全村每戶輪流推年磨,至臘月二十左右結束后,緊接著又開始為蒸饅頭、蒸年糕做準備。
上世紀70年代之后,村村戶戶都通上了電,糧食加工也都用上了電力。舊時依靠人力耕牛加工糧食的時代,現已成為農村歷史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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