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琚書法

“天下第一江山”石刻 圖：金力 提供

文/金力

鎮江北固山后峰亭廊中有塊石刻“天下第一江山”，其題詞概括了雄踞江畔北固山的“險峻”特性，讓此山傲視群雄，遐邇聞名。這塊石刻，由橫跨數朝的三位名人傾心傾力打造，成就了一樁文化美談。

此石刻有說明：“武帝游北固揮毫大字，吳琚重寫，康熙年間勒石嵌壘。”歷史要從南朝梁代說起，南朝梁大同十年（544年）三月，梁武帝蕭衍登臨北固山，面對浩瀚長江、壯觀景色，感嘆不已，即興寫下“天下第一江山”六個大字。蕭衍為梁代開國皇帝，也是歷史上著名的文化人，南朝乃至歷朝帝王中，蕭衍是為數不多的文武兼備者。

《梁書·本紀》稱，武帝少而篤學，洞達儒玄，不僅下筆成章、千賦百詩，而且陰陽緯候、卜筮占決，亦十分擅長。蕭衍建梁后，即“初臨天下，收拔賢俊”。蕭衍的詩賦文才，有過人之處。《梁書·文學傳序》：“高祖聰明文思，光宅區宇，旁求儒雅，詔采異人，文章之盛，煥乎俱集。”皇帝的喜好、感召，引得天下文士紛至沓來。尤其蕭衍與三個兒子蕭統、蕭綱、蕭繹都在文學上獨樹一幟，蕭衍詩歌言情詠物、談禪悟道內容廣泛，現存詩歌80多首，其三子都有著書、文學作品留存于世，“四蕭”堪比曹魏父子“三曹”。

蕭衍不僅是文學家、詩人，還是書法家、經學家、佛學家，后人認為“歷觀古帝王藝能博學，罕或有焉”。這樣一位博學多才的帝王來北固山，寫下“天下第一江山”，意義非同尋常。但可惜，墨寶早已失傳，也未能在山中呈現。

如今，石刻碑文有落款“延陵吳琚書”，這時間已到了數百年后的南宋。吳琚出生于1152年卒年不詳，字居父，汴京（今河南開封）人，吳琚自稱為丹陽延陵人，這與吳姓郡望在延陵有關。吳琚是南宋著名的書法家，他出生在官宦之家，太寧郡王、衛王吳益之子，南宋高宗吳皇后之侄。有記載，吳琚，性淡泊好古，工詩詞，尤精翰墨，南宋朝廷孝宗皇帝非常賞識吳琚的才華，常召之論詩作字。優越的世家背景，讓吳琚官運亨通，曾任鄂州知府、鎮安軍節度使、建康府通判等。

不過，吳琚主要成就還是在書法上，他擅正、草，工行書，極似宋代書法家米芾，而又自有峻峭氣格。吳琚幾乎耗盡畢生盡力學米芾的書法，達到可以亂真的程度。他為效仿米芾，充分利用其作為皇后侄子的特權，宦跡在米芾為官、生活過的地方，凡是米芾走過的路，他都要重走一遍，以尋求心靈默契，無論是書法，還是人生，吳琚在米芾的影子里秉持一輩子的心血付出。為追尋米芾，吳琚曾多次來鎮江，游歷于名山之間，現有《焦山題名》仿米芾體真跡留存于世。據推測，也正是在鎮江游歷期間，吳琚寫下了“天下第一江山”。

石刻上清晰可見：“康熙乙巳鎮江府通判武鄉程康莊勒石”。時間到了幾百年后，清代鎮江府通判程康莊按照吳琚的墨跡，終于完成了今天人們見到的“天下第一江山”的勒石。程康莊是清代官員也是精通詩文、書法的文化名人，他出生在山西武鄉，中年因“拔貢”而踏上仕途。

1660年春天，程康莊來到鎮江府任通判一職。作為當時有名的文化人，他的文學創作與其仕宦經歷密切相關，在鎮江任職期間，程康莊仍然保留著“交友、賞景、創作”的文人特性。他曾與“博學好古”在揚州任職的王士禎交往甚密，他們經常詩簡酬唱，人稱“上下江詩伯”。有一年的冬天，程康莊特別邀請王士禎等來鎮江游覽金山、焦山、北固山。焦山碑林中現有《焦山古鼎歌及跋》落款：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王士祿、王士禎、程康莊觀焦山古鼎作。

據載，程康莊在鎮江任職期間，對保存地方文化遺存做出了很大貢獻。焦山《瘞鶴銘》被譽為大字之祖極其珍貴，但到了程康莊那時，這一著名石刻大部分已毀沒于江水中，幸存的也字跡毀損慘重。程康莊為挽救至寶而苦求拓本，然后依據初拓全本作了補刻，還有一段附記說《瘞鶴銘》“原銘怪石峻魯，大于半間屋，其陽砥平，四方如席，字累累成行，縱橫正等”，經過一年多時間的補刻，則以十三塊石，橫亙五丈多的規模，置于海云堂中供眾人觀賞。

對于建“天下第一江山”石刻經過，程康莊專門寫了一篇《天下第一江山記》，詳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一次程康莊和好友張南溟、程蒼孚、袁重其到北固山甘露寺山門前，看見吳琚所書“天下第一江山”匾額，但字跡侵蝕嚴重，后由程康莊出資，將六個字照原樣刻到石壁上，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