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阿的算力中心 香港的數碼港

數字經濟時代，算力是推動數字經濟發展應用、催生新質生產力和引擎。面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東數西算”戰略發展先機，近一段時間以來，全國多地紛紛出臺有關算力中心建設相關內容。

浪潮之中，山東東阿縣也推出了算力中心項目（一期70Pflops），總投資達15億元，擬投入生產運營時間為2026年12月30日。消息傳出后，卻意外地引發輿論關注和近乎一邊倒的疑問：“花15億在一個縣城建算力中心有必要么？”無論是所需的核心技術還是關鍵裝備，都需要依賴外部供應商。即便建成，也需要大批專業技術人才運維，而縣城又很難吸才、留才。另外，算力中心作為高能耗設施，其運行對冷卻系統的依賴性極高，這不僅意味著對水資源有較大的需求，還涉及能源消耗、碳排放等環境問題。更重要的是，隨著越來越多城市新建或擴建算力中心，不久的將來可能會出現市場需求飽和。

眾多分析評論文章中，公眾號“冰川思享號”的文章《縣城跟風“算力中心”，別走一哄而上的老路了》發現，這就是縣級城投平臺搞了個基建項目，“算力中心”的名目無非是傳統基建換了個“數字基建”的馬甲，是城投債的淵藪。

這樣的馬甲轉換，不由讓人聯想起那個曾令多少人扼腕痛惜的香港數碼港計劃。

1998年，時任特首董建華在施政報告中提出——香港“要成為在發展及應用資訊科技方面的全球首要城市，尤其是在電子商業和軟件發展上處于領導地位”。1998年3月，數碼港計劃公布。隨即，惠普、IBM、甲骨文、雅虎等8家國際著名公司簽了意向書，有意入駐。一個月后，意向企業增加至34家。同時，香港的資金集聚、人才吸引以及科研支撐，也極具優勢。數碼港成為第二個硅谷，并非遙不可及。

一切美好的開局和充滿希望的愿景，最終卻因為一個巧妙的馬甲轉換而化為泡影。這種轉換將原本定位為“高科技中心”的項目，悄無聲息地轉變為“地產中心”。馬甲轉換下，港府對香港數碼港的長期規劃，就這樣變成了少數人對科技公司的短期投資行為，而那個曾經被寄予無限期許的“香港硅谷”，已然一去不復返。

聽過去的故事，不能聽聽而已，爽過就行，得悟出些什么。

其一，新經濟時代，新質生產力不斷創新產業業態，各種新興產業、新興項目眼花繚亂般涌現時，我們需要有眼光，穿透迷霧，看清馬甲，在“牛鬼蛇神”中辨真偽，最終挑選出好項目、好企業。傳統基建被限制后，債務高企的城投企業打數字經濟、數字基建的主意不在少數，甚至有“數字城投”的新概念。倒騰土地搞金融的城投企業轉型科技企業，怎么看都不靠譜。簡單粗暴的賣地生意都玩不轉的，還能轉行玩高科技？著實讓人捏把汗。這種下沉式的一哄而上，并不是重視“數字經濟”，而是重視“經濟數字”——GDP增長的數字、拆東墻補西墻債務騰挪的數字。

其二，發展新質生產力，培育新興產業，不能是不審時勢、不顧規律，蠻干硬上。相比于硬拼資源，急著上馬一兩個龍頭項目，踏踏實實打好自家的產業基礎，構建生命力旺盛、根植力強大的產業創新生態更為重要。在深度剖析香港數碼港計劃失敗的分析中，就有言：“深層次原因是，香港有資金、人才、科技等創新資源，卻沒有創新生態。”這里，既包括港府歷來扶持科技的力度太弱，也包括香港風險融資市場不重視科技領域融資，還包括香港的科技創新脫離產業發展核心，難以進行市場轉化。

知名財經作家吳曉波曾寫過一本書《大敗局》，書中有言：“所有前人的失誤或許不會完全重演，但是所有即將發生的悲劇中都無一例外地有著前人失誤的痕跡。”所以，我們更需要學習剖析前人的案例，從而避開前人曾踏入過的陷阱。譬如香港的數碼港，也如東阿的算力中心。（華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