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里的“憶苦思甜”

□ 楊漢祥
思想教育的方式很多, 其效果也各有千秋,而我最難忘的當數“憶苦思甜”。現在很少有單位乃至家庭組織這類教育活動,一些年輕人對此可能毫無印象。然而在我小時候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全國各地許多單位和居民家庭經常組織這類教育活動。
記得我小學的一個星期天下午,我們幾個在家中玩耍的小學生被生產隊干部喊過去,說是要與大人一起參加生產隊召開的“憶苦思甜”大會。盡管當時農活很忙,但社員們都須停工半天,因為言明這是一項政治任務,每個村民都要參加。會場安排在生產隊一間大倉庫里,我們到了那兒一看,只見會場布置得很嚴肅,內外墻壁上貼了很多黑白標語,門窗也用蘆席遮擋著,臺上手寫的“憶苦思甜大會”幾個大字雖然不怎么美觀,但粗壯有力、醒目突出。
不一會兒大會開始了,生產隊長先作了簡短的“開場白”, 接著隊里幾位在舊社會苦大仇深的老貧農被安排上臺訴苦。他們聲淚俱下,分別講述當年自己以及家庭貧窮與苦難的遭遇,講得十分悲痛凄慘,與會人員都深受感染。每當訴苦人哭得說不出話時,會場上總會有人站起來領呼口號。頓時“不忘血淚恨,牢記階級仇”之類的口號聲響成了一片,訴苦會也因此一次次被推向高潮。訴苦會結束后,每個人都會長時間地沉浸在悲恨之中,連我們這些小孩子心里都沉甸甸的,痛恨舊社會,熱愛新社會的情感也油然而生。
那時各地基層不但召開憶苦思甜大會,而且還要求居民家庭也組織一些“吃憶苦飯”“住憶苦棚”活動。
有一天傍晚,我與姐姐放學到家,父親就一本正經地宣布:今天咱們全家吃憶苦飯、住憶苦棚,誰也不能缺席。接著他一臉嚴肅地把一家人帶到后院,那兒有一個他與母親剛搭成的簡易草棚,他們稱之為“憶苦棚”。里邊搭有兩個堆著破舊棉被的地鋪;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張豁邊斷腿的舊飯桌安放在棚子中央,四邊擺著幾個樹樁當凳子用。一個用舊磚加爛黃泥壘成的簡易土灶還在冒煙,上邊一口破鍋里的憶苦飯早已煮好。我當時畢竟是孩子,第一次看到如此場景感到很新奇,便迫不及待地去盛飯吃。第一口飯扒到嘴里才知道,那是用麥麩和野菜煮成的飯,又苦又澀很難下咽。父親見我不吃,便板起臉對我進行了一番教育,非要我們兄妹幾人把各自的一碗憶苦飯吃下去不可。當時我硬吞下半碗憶苦飯,另外半碗被我偷偷倒在棚外的水塘里。當晚我又與家人在這破棚里的地鋪上硬是躺了兩個小時。盡管只是體驗了一下,但對年幼的我來說竟然也有著很大的觸動。
后來我上了初中,在校里也經常接受“憶苦思甜”教育, 至于中學里組織“憶苦思甜”的方式更多、規模更大,而且很頻繁。比如,在學習之余我們經常被帶到學校附近的農村、工廠,走訪一些在舊社會受過大苦大難的老貧農、老工人,請他們講舊社會的苦,說新社會的甜,大家每次聽后都有很多感悟與體會,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記得滿滿當當。那段時間,我們還先后被安排去了公社所在地以及縣城等地參觀一些由泥塑、木雕、圖片、實物等組成的階級教育展覽場所,里面記錄的都是舊社會發生的真人真事。我們在現場邊看邊聽邊記錄,心情隨著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場景變得越來越沉重。
回想當年的“憶苦思甜”,雖然有時帶有一些“左”的色彩,但總的來說是具有積極的作用?,F在隨著人們生活水平提高,物質生活不斷豐富,且不說長在蜜罐子里的青少年一代沒有貧窮與富裕對比的切身體驗,就連當年經歷過“憶苦思甜”教育的那代人,對舊社會窮人的苦難也有所淡忘。所以我認為即使在生活如此安定幸福的今天,讓人們再了解一下舊社會勞苦大眾所過的苦日子并非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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