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江畫派與張崟

張崟《三山圖》

鮑鼎撰寫張崟年譜

《光緒丹徒縣志》書畫附記載張崟

《光緒丹徒縣志》·文苑記載張崟 圖:殷曉俊 提供
文/殷曉俊
京江畫派在中國繪畫史上,以地域性畫派作為其獨特的風貌和創新精神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它不僅承載著鎮江深厚的文化底蘊,更通過張崟等代表畫家的藝術實踐,實現了對傳統的突破與創新,成為中國繪畫從傳統向近代轉型的重要見證。
京江畫派的特色
鎮江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清代乾嘉時期,鎮江迎來了文化藝術的繁榮。《四庫全書》副本被收藏于鎮江文宗閣,彰顯了鎮江在江南文化圈中的重要地位,也為當地藝術發展提供了豐厚的土壤。京江畫派應運而生,成為18世紀末至19世紀中葉中國畫壇的一股清新力量。與“揚州八怪”相比,京江畫家們少了幾分狂放不羈,多了幾分嚴謹整飭;與正統派繪畫相比,他們又突破了摹古的窠臼,在尊重傳統的基礎上大膽融入地方特色。這種介于“正統”與“叛逆”之間的獨特定位,使京江畫派在清代畫壇上占據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從藝術淵源來看,京江畫派主要取法于明代“吳門畫派”的沈周、文徵明等大家,并上溯至宋元繪畫傳統。但與單純摹古不同,京江畫家們創造性地將文人畫的筆墨情趣與鎮江的自然風光相結合,形成了“落筆濃重、丘壑嚴整”的獨特風格。他們筆下的山水文雅秀潤,又融入了鎮江山水的雄渾氣勢;既講究傳統法度,又注重對實景的觀察寫生。這種“師古而不泥古”的創作態度,使京江畫派獨樹一幟。
京江畫派的發展大致經歷了三個時期:初期以潘恭壽等人為代表,奠定了畫派的基本風格;盛期以張崟(喜畫松),顧鶴慶(善畫柳),周鎬(有京江24景圖)等為中堅力量,形成了鮮明的藝術特色;延續期則以張崟的弟子及再傳弟子為主,擴展了京江畫派的影響。在這約百年的發展歷程中,京江畫派不僅創作了大量優秀作品,更推動了中國繪畫視覺觀念的轉變,為19世紀中國畫的革新做出了重要貢獻。尤其是張崟筆下的鎮江三山圖,讓人們了解鎮江山水之美。
張崟的繪畫成就
張崟(1761至1829),博學,工詩善畫,清代著名畫家,字寶崖,號夕庵、且翁,丹徒人。父親張自坤是畫家。叔父張若筠,好學,於書無所不讀。叔父若筠藏古書畫甚富,張崟得盡覽之,故其畫擅絕一時。與從兄舸齋司馬俱以詩畫著京江,花卉、竹石、佛像皆超絕,而尤擅山水,出入文、沈,遠躋宋元。張崟高自矜賞,不肯居第二流,王叔畦稱其運筆布置確有古法,非漫然也。
《鎮江人物辭典》記載:張崟“工畫花卉、竹石、佛像,尤善山水。其叔張若筠收古畫極多,得盡覽精華,采諸家所長。匠師文徵明、沈周,遠法宋元。筆意古逸,頗見蒼秀。”《墨香畫識》云:“寶崖人既淵雅,性亦蕭澹,掩關卻掃,恒經月不出,出遇山水賞心處,又或經月不歸,其風趣如此。”《光緒丹徒縣志》記云:“寶崖畫余見有兩種,一則沉郁濃厚,意在北宋大家,其本色也。一則幽淡蕭寥,氣韻清絕,逼似衡山五峰而兼有王惲風格。凡所作小幅是也,畫皆入古,非家有宋元名跡數百幅,日夕薰染,烏能臻此?題畫亦佳。《墨林今話》云:‘雅棲古木濃於葉,雁去遙天細若塵。斜照不勝秋水闊,柴門獨倚望歸人。’”
張崟出生于一個文化氣息濃厚的商人家庭,父親張自坤雖為布商,但雅好詩畫,與潘恭壽、王文治等文化名流交往密切。這樣的家庭環境使張崟自幼接觸到豐富的藝術資源和良好的文化熏陶。據記載,他十六歲時便能與詩人分韻作詩,三十歲時已與鮑文逵、茅元輅等人并稱為“松溪五友”,展現出非凡的藝術才華。張崟還應邀撰修清《嘉慶丹徒縣志》,當時共有撰修協修15人,張崟兢兢業業直到44歲書成,他全程參與并由他寫題跋。
張崟的藝術生涯可分為三個階段:早期學習吳門畫派風格,推崇文徵明、沈周的作品;中年上溯宋元傳統,深入研究王蒙和米芾的畫法;晚年融會貫通,自成一家,形成獨特的“張崟風格”。這種由近及遠的學習路徑,使他既能深入傳統精髓,又能跳出窠臼,實現真正的創新。
在繪畫題材上,張崟涉獵廣泛,山水人物佛像扇面等,最為人稱道的是他的山水畫。他筆下的山水構圖嚴謹工雅,用筆蒼厚沉郁,設色以淺絳為主,既有文人畫的書卷氣,又不失自然山水的生動氣象。他尤其擅長畫松,所繪松樹枝干挺拔,針葉繁茂,生機盎然,因此獲得了“張松”的美譽。對他而言,松樹不僅是自然景物,更是君子品格的象征。他不事權貴,又能夠經月不出潛心鉆研繪畫,出遇山水賞心處又經月不歸。
張崟與顧鶴慶被人們稱為“張松顧柳”。張崟是京江畫派主要創始人,傳世作品有嘉慶元年(1796)作《薄霧初收圖》軸,嘉慶十五年作《東山草堂圖》,道光二年(1822)作《南材圖》軸,《天目山獨樂亭圖》扇面。著有《逃禪閣集》和《睛佳閣書畫摘抄》。被譽為乾嘉年間京江畫派開派鼻祖。1929年商務印書館出版《張夕庵書畫精品冊》影印本。
張崟的鎮江名勝古跡畫冊,畫心縱34.8厘米,橫19.4厘米。紙本水墨,列入《中國古代書畫圖目》。此畫冊12開,計有金、焦、北固三山,南郊招隱、竹林寺,城內日精、月華等名勝。張崟詩龕圖卷,畫心縱29.6厘米,橫94.5厘米,紙本,設色,在畫的左上角題“詩龕圖丹徒張崟呈時帆先生,癸亥五日”,末文寶崖方印,此畫是嘉慶年間國子監祭酒法時帆,慕名請張夕庵作。在京江畫派的眾多畫家中,張崟無疑是最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核心人物。他以其卓越的藝術成就被譽為“京江畫派”的領軍者,并通過自己的藝術實踐和教學傳承,為這一畫派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春流出峽圖》是張崟的代表作之一,描繪了巴蜀峽谷中春水奔涌的壯觀景象。畫中高山峽谷巍峨險峻,春流湍急洶涌,一葉小舟在激流中艱難前行,舟子撐篙避險的動態栩栩如生。全圖以小而密的圓點皴法表現山石結構,既保留了米芾點染法的神韻,又發展出更為繁密謹嚴的個人風格,堪稱“師古而化”的典范。
《京口三山圖》,張崟于1827年繪,收藏于故宮,展現了張崟對家鄉山水的深厚情感。這幅長卷以紀實手法描繪了鎮江著名的“京口三山”北固山、焦山、金山的壯麗景色。畫中三山各具特色又渾然一體,為后世研究當時鎮江地理風貌留下了珍貴資料。
在藝術理論上,張崟主張“作詩須自成一家,不可寄人藩籬”,繪畫也應“熟貫荊關、董巨,以逮唐、宋、元、明諸大家之法。這種強調廣泛學習基礎上形成個人風格的觀點,對京江畫派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以后善書畫者多錄自張崟”。
張崟一生淡泊名利,拒絕與權貴交往,常州洪亮吉慕名來訪,他拒而不見,后得知洪不是俗吏才結為好友。四方名流過京口,都以見張崟為榮。張崟晚年居城東,自喻“城東蟄叟”,以詩畫自娛,創作不輟。這種孤高自守的品格也反映在他的藝術中,使作品透露出超凡脫俗的氣質。
京江畫派與張崟
京江畫派與張崟之間存在著相互成就的密切關系。一方面,京江畫派為張崟的藝術發展提供了文化土壤和創作語境;另一方面,張崟又通過自己的藝術實踐和影響力,將京江畫派推向成熟和繁榮。
京江畫派的形成離不開鎮江特定的歷史文化環境。文宗閣的建立使大量文化資源匯聚于鎮江,文人雅士交流頻繁,藝術氛圍濃厚。這種環境為張崟等畫家提供了豐富的學習資源和展示平臺。同時,京江畫派前輩畫家如潘恭壽等人的探索,也為張崟的藝術發展指明了方向。
張崟的崛起極大地提升了京江畫派的藝術高度和社會影響。京江畫派的藝術特色在筆墨技法上,筆力上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在構圖布局上,講究“丘壑嚴整”,山體結構堅實清晰,空間層次分明有序。在題材選擇上,最具創新性的是“以實景入畫”,大量描繪鎮江及其周邊的真實景觀,突破了正統派“以摹仿為創作”的局限。在藝術風格上,他強化了“落筆濃重”的筆墨特征,發展出“氣象雄偉”的審美取向,使京江畫派的面貌更加鮮明。在題材選擇上,他堅持以鎮江本地風光入畫,強化了京江畫派的地域特色。在理論建設上,他提出“師古而化”和“自成一家”的主張,為畫派提供了明確的理論支撐。在地域藝術史上,京江畫派代表了鎮江繪畫的巔峰成就,為地方文化史研究提供了寶貴資料。他的作品被各地藏家爭相收藏,使京江畫派的名聲遠播。可以說,張崟將京江畫派從地方性流派提升為具有全國影響的繪畫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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