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巖禪師像

《景德傳燈錄》內頁

□ 盧 政

丹陽歷史上出過許多高僧，其中有一位很特別，是從將軍轉入佛門，終成牛頭宗第二祖，他就是隋末唐初時期的智巖禪師。

牛頭宗是個什么宗派呢？這得從南京牛首山說起。南京南郊有牛首山，南側有個山頭名祖堂山，是佛教禪宗流派“牛頭宗”的發祥地。該山海拔256米，主峰似芙蓉花，山體由砂巖組成，故名“花巖山”。南朝大明三年建幽棲寺于此，又改名“幽棲山”。唐貞觀年間，丹陽延陵人法融在此修行得道，最終創建“牛頭宗”，成為第一祖師，山也因此得名“祖堂山”。

法融創建的牛頭禪宗在佛教史上占有很重要地位。究其宗旨，核心思想在于“道本虛空”“無心合道”。在禪法修習上則主張“無心用功”“絕觀忘守”。在達摩創建的印度禪蛻變為帶有老莊化、玄學化的中國禪的過程中，牛頭宗的創立是轉關的標志，而法融實為轉關人。學者蘇淵雷在《禪宗史略》中指出：“基于牛頭禪發展起來的中國禪宗，到慧能門下臻于完善，形成了中國佛教史上規模最大，影響最深的主流。”可見牛頭禪承前啟后，繼往開來。對中國佛教“禪宗”的形成奠定了基石。

法融示滅前，傳位于他的弟子智巖，人稱牛頭宗第二祖。

智巖（582-659），本姓華，曲阿人。少時就以“有遠度”而聞名鄉里。及弱冠，身長七尺六寸，雄威英武，智勇過人。隋大業末年，群雄競逐，天下倡亂。大將軍黃國公張鎮州聞其聲節，招入麾下，策為虎賁中郎將。

張鎮州，同安(治今安徽潛山)人，隋末唐初名將，是我國歷史上“收復臺灣之猛將，公私分明之好官”。大業五年(609)，煬帝遣朱寬招撫流求(今臺灣)被拒, 張鎮州受命與陳稜率東陽兵萬余人,自義安(今廣東潮州)渡海擊之,斬流求王渴剌兜,俘萬余人而歸，以功進金紫光祿大夫。唐武德三年(620)十月歸唐，授左武侯將軍，跟隨李淵征戰，立下汗馬功勞。

智巖進入軍伍，跟隨張鎮州東征西戰，頻立戰功。每當行軍作戰時，常以弓掛一濾水囊，隨行所至汲用。曾隨軍北伐洛陽王世充，在陣前勇擒敵將，名震遐邇。

盡管身為將軍，但智巖“慈弘在慮”，經常刀下留人。有一次與敵軍對陣，敵方大將甚傲慢，先出陣中挑戰，只見他按轡揚鞭，以槍插地，厲聲道：“若能撥得此槍，方與你決斗！”智巖毫無懼色，跨馬徐來，以腋夾槍輕松而去。輪到智巖出陣，亦將槍剟地，讓對方來撥。敵將過來，再三搖槍，竟撥不動。于是下馬持刀交戰，兩人纏斗多時，敵將力怯，被智巖生擒。智巖握刀橫其頸上，言：“我已發誓不斷人命，今且留你。”隨即放之，敵將感恩退去。

唐武德四年（621），智巖從張鎮州南定淮海，時年四十。雖戰功卓著，卻不圖升官，視榮華富貴為浮云，志在山林之中。終于有一天，他離開了軍隊，棄官出家，入舒州（今安徽潛山市）皖公山，從寶月禪師披緇入道，蘭若而居。黃國公眷念智巖之勇，派人追招挽留。可他對來人言：“我以身從道，誓至薩云。愿你們舍恕，不相撓擾。”仍然在山林幽隱不出。

山中豺虎交橫，可他訓狎無恐。相傳一日宴坐，恍惚間見一異僧，身長丈余，神姿爽拔，詞氣清朗。謂師曰：“卿八十一生，出家為僧，宜加精進。”言訖不見。他蒙此幽囑，“精勵晨昏，視世間一切，如幻如夢”。個性更堅定，自信心更強。

有次在山谷中靜坐，忽然山水暴漲，將沒其身，他怡然端坐，不為所動。有獵人呼他逃避，他泰然處之，直至水退。獵人不解而問：“身命可重，何不避耶？”他答道：“吾本無生，安能避死？”獵人悟之，改過修善，將所獲獵物放歸，從此山中飛禽走獸又多了。

他昔日軍中好友，有睦州刺史嚴撰、衢州刺史張綽、麗州刺史閭丘胤、威州刺史李詢，聞其隱遁山中，特來尋訪。見山崖竦峻，鳥獸鳴叫，生活艱辛，驚訝不已，不解地問：“中郎將狂了嗎，為何住到此地？”智巖回道：“我狂將要醒，而你們狂正要發。嗜色淫聲，貪榮冒寵，流轉生死，何由自出！”戰友們知道說服不了他，嘆息而去。

唐貞觀十七年(643)，智巖回到建業，依山結草廬而居，“性度果決，不以形骸為累，出處隨機，請法僧眾百有余人。”所在施化，多以現事責究之。后到牛頭山，謁法融禪師，深得法融的贊賞。法融對智巖說：“吾受信大師真訣，所得都亡。設有一法勝過涅槃，吾說亦如夢幻。夫一塵飛而翳天，一芥墮而覆地，汝今已過此見，吾復何云?小門化導，當付之于汝。”遂稟命智巖為牛頭禪宗第二祖，授以真訣。

顯慶元年(656)，法融離牛頭山出住建初寺，臨別，親將山寺法印交付給智巖，囑其將牛頭宗以次傳授。智巖受此托，住持山寺，潛心篤學，師承牛頭宗，妙至深理。不久，他又選定慧方禪師為傳人、以“真訣”授之。后出住白馬、棲玄兩寺，最后遷石頭城癘人坊（寺院設的麻風醫院）,為癘人說法，“吮膿洗濯,無所不為”，以懺舊時的過失。

《續高僧傳》記載，永徽五年（654）二月二十七日，智巖終于癘所，壽七十八。據傳智巖示滅時，“顏色不變，屈伸如生，室有異香，經旬不歇”。遺言水葬。

關于智巖的生卒年，按《續高僧傳》的記載是577-654年，而《景德傳燈錄》是600-677年，兩相比較，差了23年。筆者詳閱智巖生平，發現《續高僧傳》中有“武德四年（621）從鎮州南定淮海，時年四十”的記載，可推得生年為隋開皇二年（582）；再從兩書均稱“壽七十八”，可推得卒年為唐顯慶四年（659）。即智巖的實際生卒為582-65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