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昌勤

東晉時期，京口是都城建康的東方門戶，是控扼南北水路的要沖，戰略地位極為重要。自朝廷重臣謝玄、郗鑒在京口建立北府兵后，京口成為軍事重鎮，北府兵名將劉牢之、何無忌、劉毅等曾先后鎮守京口，他們在這里留下了眾多歷史故事。

劉牢之于397-402年鎮守京口達五年。《晉書·劉牢之傳》中稱，劉牢之是典型的寒門武將，他祖先屬彭城（今徐州）劉氏，非彭城劉氏中的高門支系，其父劉建雖做過東晉將領，但屬低級武官。彭城劉氏因北方戰亂，在東晉初年南遷到了京口“南徐州”，劉牢之出生在京口。

劉牢之雖為寒門，但憑借他的驍勇精明，一度成為朝廷炙手可熱的將領。劉牢之原為北府兵謝玄的部將，383年在前秦統治者苻堅企圖軍事手段擴張領土，大舉南侵之時，劉牢之率北府兵作為前鋒，在洛澗之戰中以五千精兵擊潰前秦五萬大軍，為淝水之戰的勝利奠定基礎。因在淝水之戰中屢建戰功，后逐漸掌握北府兵兵權。《晉書·劉牢之傳》有載，劉牢之治軍有方，通過“賞罰嚴明”的軍紀提升實力，讓北府兵成了朝廷重要依靠。

淝水之戰后，劉牢之長期駐守京口，負責長江下游防務，抵御北方割據勢力的南侵。京口是北方流民南渡的重要樞紐，劉牢之通過收編流民、安置屯田，緩解了社會矛盾，穩定了地方經濟。并修筑、加固鐵甕城，在北固山設練兵場，訓練精銳部隊，使京口成為東晉的“北門鎖鑰”。

京口既是劉牢之權傾一時的資本，也是其身敗名裂的見證，落得個“三叛將軍”的稱號。397年，東晉權臣王恭聯合荊州刺史殷仲堪起兵討伐會稽王司馬道子，劉牢之被王恭任命為前鋒。因王恭輕視寒門出身的劉牢之，劉在京口臨陣倒戈，投降司馬道子之子司馬元顯，導致王恭兵敗被殺。402年權臣桓玄叛亂時，司馬元顯命劉牢之率北府兵討伐。劉因忌憚朝廷猜忌，在京口猶豫不決，最終投降桓玄，導致東晉中央崩潰。投降后，桓玄卻剝奪劉牢之兵權，劉牢之企圖逃回京口重整勢力，但部眾潰散，萬念俱灰的劉牢之，于京口新洲（今江心洲）自縊而死。

劉牢之死后其外甥何無忌開始駐防京口。403年桓玄篡晉稱帝，劉裕、何無忌等北府舊將密謀反攻。404年劉裕起兵討伐桓玄時，何無忌為劉裕參軍（軍事參謀），兼先鋒將領，他率兵一舉奪取了京口控制權，為劉裕主力進軍建康鋪平了道路。《晉書·何無忌傳》中詳細記載了智取京口的故事：何無忌偽裝成朝廷欽差使者，率數十名精銳趁夜抵達京口城下，謊稱奉桓玄之命巡查。守將桓脩未起疑，開城迎接，何無忌趁機控制城門，放劉裕大軍入城。

起兵成功后，何無忌駐守京口，協助劉裕在京口招募江淮流民，補充北府兵戰力。鎮壓京口周邊桓玄殘余勢力，確保劉裕東進無后顧之憂。何無忌被視為劉牢之的“精神繼承者”，但卻不像劉牢之那樣反復無常。《晉書》載，何無忌與劉裕共謀討桓玄時，以“京口酒可飲，兵可用”激勵士氣，成為京口尚武精神的象征。410年盧循乘劉裕北伐南燕之機，率十萬起義軍北上攻打建康，盧循派遣部將于長江順流而下，何無忌率舟師迎戰，因風大、船小戰敗。史書稱何無忌為“京口義士”。

405-412年期間京口由‌劉毅鎮守。劉毅與出身寒門的劉牢之、何無忌不同，是朝廷門閥士族之后。劉毅曾輔佐劉裕在京口起兵推翻桓玄，打敗了盧循起義軍，是恢復東晉政權的功臣。一度與劉裕并列權臣，任衛將軍兼荊州刺史。戰后東晉雖存續了16年‌之久，但政權完全已被劉裕掌控。為平衡權力，劉裕將京口交給劉毅鎮守。

然而劉毅，卻將京口經營成了對抗劉裕的城池。在京口期間，劉毅聯合士族對抗劉裕。刻意拉攏瑯琊王氏、陳郡謝氏等門閥，宴飲賦詩，標榜風雅，與劉裕的寒門武將集團形成對立。為擴充軍隊，劉毅大量招募流民，吸納對劉裕不滿的北府舊將，兵力一度超過建康的劉裕軍。還一度減免賦稅以收取民心，形成與建康抗衡的基礎。

其實劉毅的野心劉裕早已心知肚明。《世說新語》載其與劉裕賭射，劉毅一箭射中靶心，傲然道：“我雖不才，若遇苻堅，亦可一戰！”反映其自負性格。《晉書》有載，劉毅在京口射堂與劉裕練兵時，狂言：“我若得志，當以千萬錢贖此射堂！”劉裕笑答：“但恐你無錢可贖”，此時已暗藏殺機。

411年劉毅為擴張勢力，主動要求改任荊州刺史，離京口前安排黨羽郗僧施留守，試圖保留退路。劉毅離開后，劉裕立即派心腹劉穆之接管京口，切斷其與舊部聯系。劉毅不甘心權力被壓制，多次挑起矛盾，劉裕雖表面安撫，但暗中提防。412年劉裕發兵討伐據守江陵的劉毅，在江陵城內守軍不足，又無京口援兵的情況下，劉毅仍堅持抵抗。劉裕率兵僅用一天便攻破江陵城，俘虜劉毅。劉毅被俘后，因罪行昭彰，最終自縊身亡。隨后劉毅的京口勢力被徹底清除。

劉牢之、何無忌、劉毅三位將領在京口留下的歷史故事，已過去1600多年，京口作為歷史舞臺，見證了這段充滿權謀、熱血與背叛的時代。如今東晉時的鐵甕城、古城墻遺址依然還在，尤其還有一條以北府兵命名的馬路，都無聲地述說著那段金戈鐵馬、刀光劍影的歷史。